一、為什么關注觸感

隨著數字化生活方式的普及，我們每天花費在屏幕前的時間日益增加，在光滑的手機屏幕上與他人互動、獲取信息。從文章到音頻、短視頻、直播，數字內容的形態日益豐富，卻讓我們離真實世界越來越遠。數字化的生活方式帶來便利的同時，我們對現實世界的感知和體驗也在減弱，而觸感是一種物理屬性的回歸。

人類能感知到的觸感反饋主要有振動、紋理、溫度、壓力和電觸覺等，而我們日常使用的智能設備主要是給予振動的反饋。借助振動，移動應用有機會模擬更真實的物理體驗，增強用戶與數字界面之間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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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觸感的表達

在手機上滑動開關時，會有模擬真實開關的觸感；在使用密碼解鎖屏幕錯誤時，會有手機被上鎖的直觀感受。這些豐富的觸覺效果在我們的手機上是如何被表達？

1. 觸感的分類

iOS 把觸感反饋歸類為瞬態事件 (Transient Event) 和持續事件 (Continuous Event)。

瞬態事件：短暫且緊湊的觸感反饋，通常模擬輕敲或脈沖的感覺。

1. 適用于快速的動作響應，如輕觸屏幕上的按鈕。
2. 持續時間較短，給人一種即時的反饋感。

持續事件：提供較長時間或持續的觸感反饋，類似于持續振動的感覺。

1. 適用于模擬連續的動作或效果，例如長時間的警報或游戲中模擬汽車引擎
2. 讓用戶感受到一個動作或過程的持續性，適用于需要長時間反饋的場景。

簡而言之，瞬態事件表達行為的即時性，可用于指示任務的完成狀態，例如常見的按鈕。而持續事件可用于表達操作需要較長時間的反饋或是擬持續發生的效果，比如在健康類應用中進行呼吸訓練時，用持續的振動來引導用戶保持正確的呼吸節奏。

2. 觸感的語義表達

在移動應用中，觸感反饋主要是通過馬達的振動來實現的。從物理學的角度來看，這種振動可以被抽象成一種波形的表達。通過調整銳度（Sharpness）和強度（Intensity）這兩個關鍵的參數，我們可以向用戶傳達不同的信息和感覺。簡單來說，銳度較低時，觸感更加柔和和圓潤；銳度較高時，觸感則更加清脆和清晰。同時，強度的增加會使得觸感更加強烈。

可視化不同銳度帶來的觸覺感受

通過進一步調整參數，我們可以更精準地影響用戶接收到的觸感，感知硬度、粗糙度、速度以及彈性等不同的特性。使用組合的波形，可表達的豐富的觸感語義。正如下圖所示，通過組合的波形表達，小球在不同材質表面上滾動時會產生的不同觸覺感受。

圖片來自 RichTap：使用組合的振動波形表達不同的觸覺感受

3. 常見的觸感語義

iOS 提供了一系列預設的觸感反饋模式：通知 (Notification) 、 沖擊 (Impact) 和選擇 (Selection)。而這些預設的模式中也表達著我們常見的觸感語義，以通知 (Notification) 和沖擊 (Impact)舉例：

① 通知 (Notification)：

1. 成功 (Success)：使用上升的語義傳達操作或任務完成。
2. 警告 (Warning)：使用下降的語義傳達操作或任務產生某類警告。
3. 失敗 (Error)：使用交錯的語義傳達操作或任務失敗。

例如郵件發送成功時，伴隨的振感便是成功 (Success) 模式。

② 沖擊 (Impact)：

1. 輕型 (Light)：輕量級的用戶界面元素之間的觸碰，如視圖滑入到位。
2. 中型 (Medium)：中量級的用戶界面元素之間的觸碰。
3. 重型 (Heavy)：重量級界面元素之間的碰撞，如重物掉落。
4. 堅硬 (Rigid)：堅硬或非彈性用戶界面元素之間的碰撞。
5. 柔軟 (Soft)：柔軟或彈性用戶界面元素之間的碰撞。

常見的例如郵件或新聞類應用下拉刷新時伴隨的振感，使用的便是沖擊 (Impact)模式。

三、設計觸感體驗

在移動應用領域，用戶日常接觸的觸感反饋從使用場景可分為：

1. 通知型：來自系統的反饋，吸引用戶注意力，提示系統信息或通知消息。常見的有新消息的通知、密碼輸入錯誤等；
2. 交互型：用戶操作的反饋，通過更明確的指引，提示因果關系和提升交互效率。常見的有按鈕、鍵盤等；
3. 模擬型：觸感反饋結合視覺動效/音效，提升數字行為的趣味感，模擬虛擬物件的真實感（形狀、材質、質量），提供更沉浸的體驗；
4. 無障礙型：為視障/聽障用戶提供更友好的使用體驗，拓展產品功能的適用人群和場景。

設計師應關注如何有效地使用觸感反饋為用戶提供實用和情感上的價值，以下圍繞「交互型」和「模擬型」觸感反饋展開討論。

1. 交互型：提供更明確的指引

① 提升產品可供性

當界面元素無法明確提示用戶該如何使用功能時，借助觸感提升功能的可供性。(可供性由心理學家 James Gibson 提出，功能可供性是指對象的特征表明可以用來做什么，提示用戶如何與其互動）。例如 iOS 原生鍵盤長按「空格」時，通過觸感反饋提示文本定位的功能已被激活。

在使用公眾號文章編輯功能時，長按文中的文本會觸發隱藏的編輯選項，此時振動可提示功能已被激活。由于長按操作可能會使手指覆蓋部分文字，導致用戶難以清晰看到文本，同時用戶可能對長按的具體時長缺乏準確感知，而觸感反饋恰好能夠彌補這一點，為用戶提供即時的指示。

觸感反饋也可以引起用戶的注意力，強化提示作用。評論時，點擊頭像可以切換評論的身份（微信身份或視頻號身份），觸感反饋與動態效果相結合，加強了用戶對賬號切換成功的認知，降低誤操作率。

在與他人通過微信進行語音聊天時，用戶往往專注于語音的輸入，可能會忽視界面上的提示信息，從而造成誤操作。在語音發送界面，當用戶輕觸屏幕的不同功能區域時，會收到相應的觸覺反饋， 提示觸發了不同的功能（左側按鈕：取消，右側按鈕：語音轉文字）。

② 提示交互層級

(1) 頁面間的遞進，區分空間關系

用戶完成一個任務往往涉及到多個頁面之間的流轉，除了明確的頁面間界面樣式的差異，觸感可以隱性提示所處的空間正在發生變化，例如在微信首頁下滑進入多任務管理時，輕鈍的振動告知進入多任務管理頁面。

(2) 強化操作的主次關系

在頁面內，用戶可能需要執行多個不同的操作，可考慮使用差異化的觸感反饋從而強調主次關系。以數字鍵盤的使用場景為例，主要操作包括「輸入數字」、「刪除」和「確定結果」。對于這三種操作基于遞進關系如果能提供差異化的觸感反饋，可以進一步區分操作的重要程度，從而提升效率。

③ 輔助用戶完成精準操作

觸感反饋能夠輔助用戶進行更精細的操作，通過即時的物理反饋幫助他們感知到精確的位置。比如，在 iPhone 上設定鬧鐘的起床時間時，當用戶滑動選擇時間，會感受類似轉動刻度盤的振感，這種“刻度感”的振動讓使用者能夠更準確地調整時間。

用戶使用 iPhone 拍照時，可能需要將手機調整至完全水平的狀態以獲得最佳拍攝效果。在調整過程中，輕微的振感結合輔助線的變化，輔助用戶更精確地識別手機何時達到水平狀態。

④ 結合手勢交互

在觸屏時代，手勢操作已經成為我們與設備互動的重要方式。觸感反饋與手勢操作之間有著天然的協同關系，它能夠提供更加直觀的物理反饋，讓交互過程變得更加自然。在使用手勢操作時，我們也可考慮利用觸感反饋，向用戶傳遞更多的信息。常見的手勢與觸感反饋結合的例子如下：

2. 模擬型：提升產品使用的趣味感

觸感反饋可以增強數字互動的愉悅感，可以從以下 2 個角度來實現：

① 映射現實中的行為

將用戶在數字世界中的行為與現實中的動作相匹配，選擇那些能夠引起共鳴的熟悉場景，從而激發用戶情感上的共鳴。在 Medium 應用中，長按文章的「鼓掌」按鈕會觸發一連串的振動，像是在模擬現實生活中拍手鼓掌的動作。

Medium 長按「鼓掌」

在 Glow 應用中，當用戶獲得勛章并在虛擬罐中滾動時，精細的觸感反饋模擬出了勛章的鋸齒邊緣以及玻璃的質感，仿佛真實勛章被投入玻璃罐中。

Glow 達成勛章

② 融合多感官

視覺和聽覺作為我們的主要感官，當與振動反饋相結合時，能夠創造出更加豐富的感官體驗。例如，在 iOS 18 中新增的音樂觸感反饋功能，通過與音樂節奏同步的振動效果，讓用戶能夠更加生動地感受音樂。

在微信直播間內，當用戶不斷地點擊屏幕右下角的「喜歡」按鈕，觸發一連串表情動畫的同時，也會伴隨著連續的振動反饋，這種視覺與觸覺的結合強化了互動感。

四、實踐建議

1. 使用一致的觸感語義建立用戶心智

使用標準的 UI 控件優先使用系統默認和一致的觸感參數，包括開關、滑塊到選擇器等，保證用戶認知的連貫性。避免使用反向的語義，給用戶造成困惑。例如把表示成功(Success)的觸感反饋用于表達任務的失敗。

2. 滿足個性化需求

為滿足多樣化的用戶群體和應用場景，提供個性化的觸感反饋設置是必要的。研究指出，隨著年齡的增長，人指尖的敏感度會逐漸降低，一套固定的參數無法滿足所有用戶的需求。鑒于不同用戶對觸覺反饋的敏感度和接受度存在差異，提供調節功能以滿足更多用戶。例如，iOS 系統就提供了讓用戶根據個人偏好調整觸控反饋時長。

3. 實現觸感效果

在 iOS 系統中，除了系統預設的觸覺反饋模式，Core Haptics 框架還支持更高級的自定義。通過 Programmatic Haptics，開發者可以精細調控觸覺反饋的強度和銳度，實現個性化的觸覺效果，同時也支持通過 File-based Haptics 將預設的觸覺效果以 JSON 格式文件導入設備進行調用。設計師可以利用如 Haptic Hub 這樣的工具，在無需編寫代碼的情況下，便捷地設計和感受實際效果。

Haptic Hub (iOS)

除了 iOS 的 Apple Haptic and Audio Pattern (AHAP)，不同安卓系的手機廠商也有自己的觸感解決方案。實踐時需測試真實效果，考慮不同機型的效果兼容處理。

5. 謹慎地使用觸感反饋

觸感反饋作為視覺和聽覺的補充可以豐富體驗，但是過度地使用則會適得其反。同時需要考慮使用觸感反饋時振動馬達對其他傳感器模塊的影響，確保不會擾亂相機、陀螺儀、麥克風等正常工作。例如 AR(增強現實)類應用使用到的陀螺儀，可能因強烈的振動干擾其讀數能力，導致應用性能下降。

五、展望觸感體驗

可以預見隨著社會和技術的發展，觸感體驗將為用戶帶來更多價值。

1. 更精細的觸感表達

隨著技術的不斷進步，從轉子馬達（ERM）到線性馬達（LRA）的演變，這使得觸感反饋的傳遞變得更加精準和細致。在享受了更為豐富的觸覺體驗，尤其是在移動游戲應用中體驗到更加沉浸式的觸感效果（如賽車游戲中模擬的汽車加速和碰撞），用戶的期望也隨之提高，對于常規的觸感反饋已不再感到滿足。

2. 更真實的虛擬體驗

我們周圍越來越多的物品轉變為了虛擬形態，比如數字錢包、數字貨幣、虛擬勛章，甚至數字人。這一趨勢似乎不可逆轉，但與此同時，人們對于真實感的追求也在與日俱增。觸感反饋模擬現實世界的物理特性，從而提升數字互動的真實感。

3. 物理交互的回歸

在近年來的消費電子產品領域，從智能手機到智能手表，各大廠商正致力于通過增加實體觸感按鍵來優化用戶體驗。這種實體用戶界面（TUI）的設計減少了用戶的認知負擔，更貼近用戶在現實中的行為習慣。

4. 無障礙領域的潛力

對于視覺障礙者使用語音交互功能時，常受環境噪音干擾，影響體驗。觸感反饋不僅清晰指示用戶操作，還在 UI 控件和內容傳達上提供更多可能性。小米設計團隊提出，通過為不同按鈕和內容設計獨特的振感，輔助視障用戶更直覺地理解用戶界面。

細微的振動反饋在用戶體驗中扮演的角色比我們預想的更為重要。它能夠增強產品的可用性和提升用戶的愉悅感，使每一次互動都變得更加令人期待。期待更多設計師能夠重視并參與到觸感的設計，探索更多創新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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